【CPBL／獅1015無差】我殺死了太陽 （G）－一方為神AU

 　　人們總是害怕死亡，即便是萬人之上的君主也懼怕著未知的消逝。許哲晏不懂人類為何要抗拒死去，在他眼中，這不過就是自然循環與時間流逝的具體展現，人類沒必要抵抗，也無需為此慌亂。但他的君王動搖了，於是派出他踏上尋神的旅程，企圖從神明口中獲得些什麼。

　　——或直接殺死神祇。他的王坐在高聳的王座上如此命令道。帶回神之血獻給朕。

　　話音剛落，一把匕首落到眼前，在光滑得能看見自己倒影的大理石地面敲下不容反抗的鏗鏘響聲。

　　許哲晏因此中斷他未曾缺席過的例行上朝事務，尋找那位和這個國家、這個世界有著深深連結的神明。他對此非常不以為然，但為了他隨時可能處決某個人的昏君、為自己的腦袋著想，他也只好認命地帶著匕首和盛裝血液用的玻璃瓶上路。

　　那座山住著神明喔。認不出帝王寵臣的村民友好地和他說。

　　「啊，謝謝。」

　　點頭道謝後，許哲晏調整呼吸，看向眼前高聳的群峰。他是有想過這路肯定不好走，尋神勢必是條難路，就連僅僅是一人之下的他也只能確定神明的居所大致坐落在哪裡。

　　但他沒想過這麼⋯⋯輕鬆。

　　「嗨。」

　　才剛進山沒多久，也才十分鐘吧。滿面春風的神明斜躺在水塘邊，朝皺著眉的許哲晏揮手。隨著動作揚起的葉子落在水面上引起陣陣漣漪。

　　「聽說你在找我？」

　　「⋯⋯你是？」

　　「靠。」斜躺的人一下子激動地站了起來：「我是命運之神！我以為我們在王的繼承儀式見過？」

　　「我忘了欸，抱歉。」許哲晏尷尬地笑。忘記使用敬語，他還在驚訝和疑惑的情緒中拉扯，但對方看起來不在意，甚至比他更隨性，那就算了。

　　神明沒有過問他來訪的動機，也沒有怪罪他，只是一味和他攀談。從民間故事到國君的逸事；北方的暴風雪到南方的莊稼豐收，他不自覺地就這麼和對方應答下去。很久沒有如此與人對談了，許哲晏回過神來赫然發現天空已經全黑，他還和命運之神坐在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涼亭裡。

　　「跟你聊天好開心喔，很久沒跟別人聊天了欸。」命運之神伸展起自己的臂膀，放鬆地往後一倒：「我老早就想和你講話了，但一直都沒有機會，好可惜。」

　　「這樣喔。」許哲晏沉默片刻：「欸不是，為什麼我現在在這裡。」抬頭迷茫地環顧他們所在的涼亭，他再看向自顧自繼續開口的命運之神。

　　「我在人間用的名字是陳聖平。請多指教喔。」太陽一般的神明伸出手，還拋給他一個wink。

　　「⋯⋯請多指、教？」

　　所以到底是，發生什麼事。

　　自陳聖平——對，命運之神，他已經從彆扭到習慣這麼叫了——向他發起留下的邀請後，許哲晏不知道已經在這座神山中停留了多久。陳聖平說很喜歡他，所以請務必要留下。

　　或許是神明講的話有一定的魔力，也或許他真的也喜歡跟對方講話，所以他就這麼鬼使神差地答應了。陳聖平像太陽一樣，照亮了長居宮殿的大臣平淡的生活，雖然他的確象徵著太陽就是了。

　　「許哲晏。」陳聖平窩在軟墊裡叫他。

　　許哲晏從神明收藏的文獻堆中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。

　　「幹嘛？」

　　「陪我嘛——」

　　「陪你幹嘛？」

　　「也沒幹嘛。」

　　「神明這麼閒喔。」

　　「蛤，我也是會認真做事的好嗎。」

　　「例如？」

　　「看，這面鏡子。」陳聖平的手邊赫然出現了一面全身鏡，沒有任何裝飾，就是一片鏡子。

　　「透過這個鏡子，可以看到人們的未來。」

　　喔——？

　　「所以你的做事就是看鏡子？」

　　「你對自己的命運不感興趣嗎？」陳聖平直接用問題回答問題，帶著鏡子晃到他身旁眨了眨眼。鏡子裡不見神明的身影，一片空蕩。

　　許哲晏轉過頭不去看鏡子。

　　「還好欸。」他莞爾，低下頭的瞬間卻突然想起他來到這裡的目的。獲得永生之法；或殺死神明，帶回神血獻予君王。

　　「不說這個了，」許哲晏抬頭看他，眼裡彷彿有光：「你知道人類如何像神一樣永生嗎？」

　　那天神明罕見地沒有回話，只是兀自收起鏡子回到軟墊上睡覺。許哲晏深知這應是無數人探尋過的問題，因此陳聖平對此十分過敏。但這是他的工作、這次尋神的目的，他循著神的軌跡要找到的答案。

　　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，許哲晏心想。他的那把匕首正小心翼翼地被他壓在枕頭下，時日一長差點忘了自己來時走的路、和要去的地方。雖然他不確定現在的他能否下得去手，但他還是不能忘了他身為帝王的臣子所背負的職責。

　　「你的君王和你說了什麼？」又是一日，陳聖平一樣靠在軟墊裡，但語氣並不像之前的每一次談天輕鬆。

　　許哲晏聽出來對方的忐忑不安，於是用平日在朝中同君主諂媚的矯揉造作語氣回答：「您可真是好奇的人啊。可惜這我不能說呢。」

　　「⋯⋯你幹嘛用這種語氣講話，我很認真欸。」

　　「所以我也很認真回答啊。」

　　「你想殺了我嗎？」

　　「⋯⋯欸？」

　　翻著書卷的手一頓，許哲晏抬頭看向眼前的陳聖平，對方看起來十分悲傷。他突然很想哭，情緒莫名自心口蔓延。他們的相遇好像從一開始就被命運所關注，對方篤定的語氣更好像冥冥之中就是會發生這些事情，而且不斷發生。

　　「殺了我吧。完成你的任務。」陳聖平把許哲晏一直收著的匕首在自己胸前比劃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難過：「否則接下來回到朝廷，死的會是沒辦法交代的你。」

　　「欸⋯⋯！」匕首什麼時候被拿走了？祂怎麼知道？祂⋯⋯？

　　很多問題從腦袋裡冒了出來，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。

　　「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欸。安啦，神死了不會怎樣。但如果看到你死掉，我會很難過，因為我很喜歡你啊。」陳聖平笑著說：「讓我們在下一個百年再見吧，就像上次還有這次一樣。」

　　上次、和這次？

　　對方的話裡藏了很多東西。還來不及多想，神明提著刀一把刺入自己的胸膛。許哲晏呆站在原地，看著象徵太陽的神就這麼倒下，一向沉著的大臣恍惚著走向前，手抖得根本握不緊用來盛裝血液的玻璃瓶，最終徒勞地跌坐在地上。

　　⋯⋯好像又是我，殺死了太陽。